男女主角分别是周轻言周二丫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汴京小厨娘周轻言周二丫前文+后续》,由网络作家“木兆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越临近正午,灶房的闷热越难以忍受。周轻言汗如雨下站在烧红的铁锅前费劲掌勺,这锅勺太大,适合男子却不适合她,需得两只手才能握全。备菜的帮厨一个姓李一个姓郑。郑哥四十有五,跟着王大厨做了八年,为人细致,脾气温和,妻女皆在附近宅院;李哥和金掌柜差不多三十来岁,脑子灵活擅变,很是机灵,才来千味楼三年就从王大厨那里学了好几道大菜,只是没有王大厨的本事,做出来的菜没那么好吃。据说他是想赚银子给儿子读书用才来当帮厨的。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周轻言从卓子那里听来的。“至于掌柜嘛......”午时已过,酒楼的宾客都已离开,卓子狼吞虎咽的吃了饭,和累得够呛的周轻言坐在院子里歇凉,时不时还能听到灶房里郑哥和李哥洗盘子的声音。“掌柜怎么了?”周轻言随口问了声,她...
越临近正午,灶房的闷热越难以忍受。
周轻言汗如雨下站在烧红的铁锅前费劲掌勺,这锅勺太大,适合男子却不适合她,需得两只手才能握全。
备菜的帮厨一个姓李一个姓郑。
郑哥四十有五,跟着王大厨做了八年,为人细致,脾气温和,妻女皆在附近宅院;李哥和金掌柜差不多三十来岁,脑子灵活擅变,很是机灵,才来千味楼三年就从王大厨那里学了好几道大菜,只是没有王大厨的本事,做出来的菜没那么好吃。据说他是想赚银子给儿子读书用才来当帮厨的。
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周轻言从卓子那里听来的。
“至于掌柜嘛......”
午时已过,酒楼的宾客都已离开,卓子狼吞虎咽的吃了饭,和累得够呛的周轻言坐在院子里歇凉,时不时还能听到灶房里郑哥和李哥洗盘子的声音。
“掌柜怎么了?”周轻言随口问了声,她得回去一趟看看两个小家伙怎么样了。
卓子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,摇了摇头:“没怎么。你要回去?等会儿记得早些来,晚上来吃菜的人最多了,须得提前准备。”
周轻言谢过他的提醒,根本没察觉到卓子的欲言又止。
匆匆脱下挡油的布衫离开酒楼直奔家宅。
她走后没一会儿,卓子啃了个梨打算去柜台歇息一下,就被金掌柜叫住了。
“你过来,我问你点事儿。”
卓子小跑过去:“怎么了掌柜的?”
“那周姑娘怎知我酒楼招厨子的?你告知与她的?”
金掌柜一脸怀疑的看着卓子:“你和她什么关系?”
卓子吓得脸色惨白,“我和周姑娘什么关系都没有啊!掌柜的误会了,我也不晓得她怎么知道我们酒楼招厨子的!这可不是我说的!”
金掌柜觑他一眼:“我还以为你和她之前就认识。瞧着你们聊得挺好。”
“冤枉啊,我真不认识她。”卓子生怕自己被赶走,急忙苦着脸说:“周姑娘前日来我们酒楼吃过一顿,走的时候或许是听说了我们要招厨子吧。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真的当厨子啊......”
“哦?她还来酒楼吃过饭?”金掌柜好奇:“你细说一遍,那晚她来酒楼吃饭的经过。”
卓子:“......”
他不知道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,只好把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。
“那晚宾客多,周姑娘带着两个小孩来。我本以为是和他们爹娘一起,结果她只说自己和一双弟妹,点了好几样菜,我想想都有些啥......”
金掌柜越听心思越多,脸上的情绪有些幽暗不明。卓子无意瞅了他一眼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“......就这些了。第二日她午后来找人,掌柜的您也在。”
金掌柜笑了:“也就是说她那晚带着弟弟妹妹先来吃了一顿,无意间听到了我们招厨子,所以第二日登门自荐的?”
卓子点头,应该是吧。
“这倒是有趣,一个小姑娘身边没有长辈,独自带着两个弟妹谋生,可怜得很呐。”
掌柜这语气再次让卓子头皮发麻,然而仔细一听,好像也没说错。
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幼儿求生,总归是让人多几分怜惜的。
金掌柜挥挥手:“好了,我知晓缘由了。”
转而又说道:“继续帮我找个厨子,大菜至少要会做,其他的可以交给老郑他们。”
卓子心才放回肚子里就愣了一下:“掌柜的,周姑娘不是负责大菜吗?怎么还要找?”
金掌柜赶他:“按我说的去做,暂时不要让小周知道了。我瞧她细胳膊细腕子拿个勺子都困难,虽说她确是能炒菜,可这世道哪有让女子掌勺的?女子生来就是......”
说到一半他住了嘴,挥挥手径直回了自己屋子。
留下卓子呆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。
女子生来就是什么的?
他总觉得掌柜的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很重要。
不过——
他上哪儿去找厨子啊?!
对此毫不知情的周轻言已经回了住处,来宝和五丫在榻上玩着周轻言买来的拨浪鼓,一晃发出咚咚声,还有两条流苏摆动出漂亮的弧线。
本该是三岁稚儿所见所喜,来宝和五丫偏偏六岁才知晓这是什么玩意儿。
给他们买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还连忙推脱,说不喜欢。
周轻言心里长叹一口气。
还是太穷了。
能维持他们三姐弟的生存就很不容易了。
她还打算多存点银子送两个崽崽去私塾读书。
除此之外她不想给人当厨子一辈子,她想赚银子自己开店铺,开酒楼,把酒楼开到各个县城,甚至到京城去。
没有背景权势,至少得有钱吧。
总要有个倚仗,这人才能活得有底气啊。
和弟弟妹妹相处了一会儿,周轻言回到自己房间擦了擦汗,换了身衣裳倒头就睡。
酉时三个时辰周轻言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。
一桌又一桌的菜炒出来,端进去,再继续炒出来,像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。
那些简单的菜都交给了郑哥或者李哥,周轻言依旧忙不过来。
郑哥感叹:“今晚人来得真多,我总觉得比王大厨最后做菜的那天还要多。”
李哥附和:“可不就是嘛,周姑娘来了之后来吃菜的人都多了,全是周姑娘做的菜好吃。”
周轻言谦虚几句,脸上露出笑意。
谁不喜欢被人夸呢。虽然这话存在几分恭维拍马屁的嫌疑,可也让周轻言油然而生一股满足。
她举着勺子边翻炒边说:“这道菜主要在火候上,我炒菜的时候喜欢加一点水,大火快炒,盐一定要少,盛出来也不能立刻端上桌,稍微凉些撒点芝麻,然后把盘子边缘擦干净,这样会显得漂亮一些,大家吃着才会觉得赏心悦目......”
知道周轻言是在教他们做菜,郑哥和李哥记得很认真,心里忍不住佩服。
周姑娘年纪轻轻炒得一手好菜不说,还毫不徇私,把这么重要的经验都教给他们了!
如何让人不感动!
今日摆摊早了半个时辰,周轻言没找到好位置,只能在街角找了块空地支摊。
不过好在昨日的名声似乎传了出去,小摊前依旧围满了人。
她生意热闹得旁边卖瓜的大爷也乐呵呵的卖出去好几个瓜。
等到人终于散去,偶有人路过会买几串,周轻言坐在椅子上抹了把汗,累得腰酸胳膊痛,盆里的串也只剩下一小半。
旁边的大爷比往常更早卖完瓜,临走之前还找周轻言买了几串带回家给孙子尝尝。很快这摊位就被一个卖菜的大姐占了,还朝着周轻言笑了笑。
周轻言愣了一下,也对着人礼貌的笑了笑,不动声色地把铜板分散塞到各处藏着。
她的午饭是两个白馒头,还有一大壶水。
今日支摊她没叫两个崽崽来,太累了也太热了,她怕自己没看好他们出了什么意外。
正午过后行人变少,好一会儿都没人来买。
周轻言把摊位挪到了树荫下,燥热的风吹在脸上激起一身热汗。
她水壶的水早就喝完了,在旁边的茶水摊花了两个铜板灌了满满一壶,刚转过头就看到自己摊位前站着两个男子。
周轻言急忙走回去,“两位公子要吃点什么?”
为首的男子身量极高,人高马大,周轻言仰着头才看清他的样子。
浓眉黑眼,一道刀疤横亘在眼下,面相很凶悍,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她,嗓音粗嘎,“你的摊子?”
周轻言心头一个咯噔,和人对视了几眼,点了点头。
来找茬的?
还没等周轻言忐忑,那人径直拿了几串肉捏在手里,跟在他身后的瘦弱男子也凑过来挑挑拣拣,拿一串吃一串,才刚吃了几口,就被那刀疤脸拍了一下。
“饿死鬼投胎?付了钱再吃。”
瘦弱男子惊讶:“薛哥......”
薛二皱紧眉,瞪了他一眼,脸色更凶了,“听到没?”
“好好好,我这就给银子......”瘦弱男子看了眼刀疤脸,又看了眼周轻言,心里明白了几分什么,笑眯眯的问道:“姑娘,我们这些多少钱?”
他随手递来一个银锭子,周轻言接的时候看了眼刀疤脸,面不改色的说道:“肉串五文,其余三文一串,两位一共二十文。”
“这么便宜?那我多买点。薛哥,你还要不?”
被唤作薛哥的刀疤脸闷不吭声,却又拿了好几串。
瘦弱男子笑得意味深长,一边挑串串一边和周轻言搭话:“姑娘是个生面孔啊,才来县城?”
周轻言嗯了一声,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,心头警惕,不欲多言,直接把找的铜板递过去。
“我就说妹子看起来眼生。你是哪家的?姓甚名谁,家住何处?”瘦弱男子说完又急忙改口:“瞧我多嘴,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?”
周轻言没开口,旁边的大姐毫不客气的插话:“猴子你又在胡乱攀谈啥?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你可别欺负她啊!”
瘦弱男子撇撇嘴:“我哪有欺负她?这不是看这姑娘长得像我家小妹才多言几句,婶子你可别乱说。”
刀疤脸余光瞥过周轻言嘴角的弧度,又是一巴掌拍在猴子后脑,“闭嘴。走了。”
被人拍了后脑,这猴子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屁颠颠的朝着人追去,“薛哥,你等等我,你急什么......”
周轻言松了口气,她还以为是来找茬的。
虽然她有拳脚功夫在身并不怕有人找茬,可在这儿她除了武力之外并无背景靠山,凭着一身武力也不可能和权势做对。
等到那两人走远之后,周轻言听到旁边的大姐说:“那薛二就住在城东头,他叔是官府里头的师爷,平日里就喜欢溜街串巷,打架斗殴,招人嫌得很。你遇上他可得避着走。”
周轻言默默记下来,给大姐道了谢。
她没注意到旁边婶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深意。
薛二可不是和颜悦色之辈,何曾见过他如此温和的站在姑娘面前?
又守了半个时辰卖完所有串串,周轻言回去的时候买了菜和肉,搁在盆里抱回去。
今日除去成本一共赚了一贯钱又三百文。
期间掉在地上或是没看住的时候被人拿走,损耗了不少都在周轻言意料之中。
实在是人手不够,她也看不住。
接连卖了五日的串串,除了最开始的两日卖的好,最后数量控制在了三百串左右。
她每日能赚的银钱也只有七八百文。
渐渐的集市上多了好几家卖串串的小摊。
如周轻言所料,她赚的钱越来越少。
不是没想过换个吃食支摊,可其他的不是难做就是麻烦,哪有串串方便省事。
然而有件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。
那个刀疤脸薛二自从来她这儿买过串串之后,几乎每日都会来光顾周轻言的摊子。
见得多了脸熟之后,他们之间的谈话依旧少得可怜。
他问多少钱,她算账找零,然后他道谢离开。
周轻言总觉得莫名诡异。反倒是和旁边的大姐熟悉了。
谁让这位大姐每日都摆在周轻言旁边,她在哪儿,大姐就挪到哪儿。
又一次薛二付了银子离开,大姐笑着说:“小周啊,我瞧薛二怕不是看上你了。”
周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。
“什、什么?”
大姐挤眉弄眼地看她:“我可没见过薛二日日光顾谁的摊子,你这东西虽然好吃可要是每日都吃总会腻味。你瞧他,连续来了五六日了吧?这大热天的,还专挑正午过后没啥人买你东西的时候来,就是想和你多说两句话多看你几眼啊!”
大姐一拍腿,吓得周轻言心头狂跳。
她这身子才多少岁?未成年呢,看上什么?
“婶子别开玩笑了,哈哈哈......”
“我可不是开玩笑。小周,你模样身段都这样好,可不就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?薛二看中你倒也挺正常。你家中几口人?整日支摊这般辛苦,若是有个男人帮忙,可不轻松得多?我瞧着你们倒是有些般配。”
周轻言嘴角狂抽,整个下午耳边净是大姐的“般配”二字和翻来覆去打探她家中情况的试探。
卖完串后周轻言几乎是撒腿就跑,不想再听下去。
虽然知道这时候男女成亲岁数小,可这也太小了。别人她管不着,自己却是万万不能的。
当天周轻言拿着毫笔回去之后特意给来宝和五丫看了看,摸了摸,一脸严肃的说道:“这是何物,你们知晓吧?”
来宝摇头:“姐姐,这是什么?”
周轻言对上弟弟和妹妹懵懂无知的眼睛,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周家只有周信一个读书人,还宝贝的把笔墨纸砚都搁在柜子里上了锁,平时连周老太都不让碰,更别说两个崽崽了。
“这是毫笔,用来写字的。”周轻言带着两个小崽崽坐在灶台,锅里还蒸着中午的肉菜,香味扑鼻而来,她眉眼清澈温软,带着笑意,“姐姐想让你们明年去私塾入学,等长大了可以考取功名,给姐姐做靠山。来宝和五丫喜欢吗?”
她细细解释了未来给他们计划的路,又道:“启蒙是必须的,识字也是必须的,至于以后,你们若是有自己想走的路也尽可去走,姐姐不会阻拦你们,也不会随意替你们做决定。可好?”
来宝和五丫眼睛亮亮的点头:“好!听姐姐的!”
周轻言摸摸他们的脑袋,心里叹了口气。
现在的她不能给两个弟弟妹妹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,只能尽量托着他们往前走。
能走到哪一步未来也只能靠他们自己。
第二日一大早,周轻言又开始在外找工,附近的酒楼都已找遍,她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,来回一趟花了一个多时辰,再回到主街快接近午时了。
周轻言饿得饥肠辘辘,买了个肉包子边啃边往回走。
途径春满楼的时候她脚步顿住,想起了两日前那茶馆的掌柜说的话。
她倒是忘了,县城还有家香满楼没去过。
或许可以一试。
周轻言用袖口擦了把汗,汗水湿漉漉的浸透棉布,她眼睛发亮的看着三层高的豪华酒楼。
朱红的楼宇雕檐映日,画栋飞云,在县城一众低矮灰蒙的建筑映衬下显得格外恢弘大气。
门匾上的“春满楼”三字狂草奇逸潇洒,笔峰凌然流畅,周轻言多看了两眼,心里赞了一声好。
或许是她在门口仰着头看了许久,小二招客空隙瞥了她一眼,舔着笑脸来招呼:“姑娘是来吃菜的?快快里边请,我们春满楼今日有不少名菜......”
周轻言收回视线落到小二身上,光是门口就有四人招客,身穿一致的灰布短襟,利落又精神。
她点点头走进去,心里对酒楼的东家更有几分好奇。
实乃这几日她所见到的酒楼招客小二,无一人如春满楼似的统一衣着穿戴。
直到看见里面的布局和结构,周轻言确定了,此人很会做生意。
不同于其他酒楼只留大堂招客,一踏入春满楼,便被入目所及的绿色盆植吸引了视线,园内建轩馆亭榭,花木四散,桌椅更是在绿意中横置,如若置身春日绿林,暑气一扫而空。
“姑娘一个人,您看坐这儿如何?”
还从未见单独一女子来吃食的,小二想把人和一对夫妻孩子同桌,被周轻言拒绝了。
二楼临街的雅间里,靠窗斜倚的男子见楼外的女子进来之后,脸上闪过趣意,懒洋洋的收回视线,手中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,屋内四个角落还放着坚冰解暑,屋内屋外泾渭分明,冷热两重。
没一会儿有人小心翼翼的敲响了门。
“少东家?”
“进。”
男子理了理衣襟,坐直了一些,看着掌柜的进来,问道:“何事?”
掌柜回道:“楼下来了一位姑娘,说要给我们酒楼做菜,她......想当春满楼的厨子。”
这话说出口掌柜都觉得有些荒唐,何处能见女子当庖厨做菜的?
“哦?”
青年男子一脸好奇,“怎样的姑娘?”
“呃,那位姑娘就在楼下,孤身一人前来,想要我们给个机会露一手,再决定要不要留下她。”若非如此,掌柜也不会上楼来禀报。
烹炒一事可不能空口吹牛。
“那就下去瞧瞧。本公子倒是从没见过女子当厨的,给她个机会又何妨。”青年笑着起身,慢条斯理的走着,脑子里不知怎的一晃而过刚才看到的那位姑娘。
若是她......
片刻之后少东家看见那张脸,挑了挑眉。
还真是。
这不是巧了嘛。
周轻言站在柜台边,看到掌柜去而复返,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华贵容貌俊朗的公子,顿时不敢大意。
“周姑娘,这位是我们酒楼少东家。少东家想给你一个机会,你就尽力试试。”
周轻言点点头,对上了那位少东家打量的目光。
“姑娘请吧。后厨在这边。”沈听羽对着人笑了笑,格外温润,俊颜让人眼前乍然一亮。
殊不知沈听羽见到她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。
刚在楼上隔着一段距离没怎么看清这张脸,只记得光下女子的脸庞白皙如玉,有些刺眼夺目。如今走近一瞧,果真是个柔美温婉却又带着韧劲的女子。
沈听羽此刻对周轻言第一印象极好,他没想到在日后见识了她的真性情之后,又是何种的场景。
当然,那都是后话了。
周轻言跟着到了后厨,这里的环境比之前在千味楼简直是天差地别。
一整个大宅院都是灶房,食材和酱醋调味摆得到处都是,锅灶有足足五个,热气腾腾的蒸笼也有一摞,摆在墙角,还有三个熬汤的大柴炉。
备菜的人手更是有八人,来来回回井然有序地穿梭在各个地方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最重要的是这么大的地方通风很好,灶房里竟然还有穿堂风吹过,若是不用靠灶台太近也不会太热。
这种暑气日头,正午做菜实在是太遭罪了。
周轻言之前在千味楼每日午时做菜衣裳就没干过。
“周姑娘进去露一手。需要的食材都有,随便你做什么。”
掌柜吩咐了几个人配合她,周轻言道谢后迅速有了主意。
满桌的肉菜和蔬菜备得干净,或是片或是丁,看起来极为整洁。
就连肉也都按照大厨的指示腌制好,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起。
周轻言端起一碗新鲜切好的鸡肉丁,洗去血水后加了鸡蛋清和湿淀粉上浆。
加蛋清这一手让人侧目,旁边炒菜的几个厨子惊讶之余看了周轻言一眼,默默注视她的举动。
周轻言带着弟弟妹妹离开没多久,周家人回来了,接着石家人也就是村长一家也来了。
等他们发现周老太太和周大丫,了解事情经过,周轻言也带着弟弟妹妹到了里正家。
“你们是?”
“石沟村周家三郎之女。”周轻言表明身份和来意,“还请郑里正为我们姐弟三人主持公道,我们要分家。”
“分家?”
郑里正惊,“我若没记错,你父兄和娘都死了。”
周三郎家的事儿,郑里正晓得,先是周三郎和周来银死在徭役中,接着周三郎娘子徐氏气急攻心,也死了。
“你们姐弟三个要分家?”郑里正重复了遍,三个小孩儿要从周家分出去单独过?“你今年多大?”郑里正问周轻言。
“十五岁。”
“你可知分家意味着什么?”
周轻言点头,“郑里正,若不分家我们姐弟三个被折磨死都是好的。”她把周来宝和周五丫从她身后拽出,“郑里正好好看看我们姐弟三人。”
她也只手脸比周来宝和周五丫干净些。
衣服上沾染着猪臭味儿。
郑里正皱眉,他家里也养猪狗,闻得出周轻言身上的味儿是什么味儿,认得出周来宝和周五丫身上的毛是什么毛。
“周家老太让你们喂猪养狗?”
这并不算过,村里谁家孩子不喂猪?不养鸡养狗?不下地种田。
周家三姐弟未免被周三郎宠得过头了,自家奶奶让他们做些活,就找上他要分家?
再看向三个孩子,郑里正面上多了些厌烦,转念又是叹了口气,说到底不过是三个可怜孩子,他教育教育就是,和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?
“二丫,你爹娘走了,兄长也走了,你有没有想过,分家了,你们姐弟三个怎么过?你们现在只是帮着干些活,分家了,不说别的,只说吃饭,你觉得你能养得起你弟弟妹妹吗?”
郑里正耐着性子劝说周轻言姐弟三个。
等他说完了,周轻言才道:“郑里正但凡他们给我们姐弟一条生路,我都不会提分家的事儿。”
“婶婶,可以帮我照顾下弟弟妹妹吗?”后面的话,周轻言不想让周来宝和周五丫听到,她拜托郑里正站在外的妻子。
见郑里正点头,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。
“你说吧。”
“我......爹爹和大哥是上个月走的。我娘,外人只知道她是悲痛过度,却不知道她久病在榻,无人医治。”周三郎和周来银身亡的消息传来当天,徐氏昏厥。
周家姐弟要救徐氏。
周老太太攥着钱不肯,原主偷拿周老太太钱找大夫,为时已晚,徐氏药石无医。
“还有这回事?”郑里正坐着的身子直起,“二丫你能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?”双眸盯着周轻言,“不是为了分家特意同我说的吧?”
“郑里正觉得分家对我们姐弟三人有利吗?”
郑里正沉默。
“我今儿是带着来宝和五丫从家里逃出来的,奶奶要把我嫁给村长家的大儿子,我如果不依她就要卖掉我弟弟妹妹。”周轻言把周家让他们住猪棚、狗窝的事儿,也讲给郑里正。
“周家敢这样对你们?!”
周轻言点头。
“走,爷爷给你们做主,我倒要看看他们夫妻俩,敢不敢当着我的面,把你嫁给村长儿子,把两个孩子卖给别人。”
郑里正是真的气。
周三郎夫妻还没走多久,就这么对待他们孩子?
一家子豺狼虎豹。
要吃绝户也不是这么个吃法,银钱占了,还不放过人家女儿儿子。
住猪棚、住狗窝,真亏这家人想得出来。
彼时,周家。
“找到二丫了吗?”
周老爷子问两个儿子。
周大郎和周二郎摇头,周二郎烦闷,“这丫头不会找里正去了吧?”
“爹你有没有让人去拦着?”
“村长家派人去了。”
周老爷子心里不安,他看向老妻和大孙女,“你们两个看个人都看不住?”
“还能怪我?”周老太太和周老爷子瞪眼,“谁知那丫头哪儿来的劲儿,一脚踹飞一个,我这把老骨头险些都要散架。”
说不过老妻,周老爷子蹲地上抽烟。
“行了,着什么急,左右不过是一桩婚事,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二丫爹娘死了,你们是她爷爷奶奶,做主把她嫁给我家大郎,里正也说不得什么。”
石村长这话说得周家人心虚,见没人附和,石村长也察觉出了些旁的,他目光在周老太太和周老爷子身上徘徊,“还是说,除了这些,你们还对几个孩子做了什么?”
“我们能对几个孩子做什么,村长说得什么话。”周老太太撇了撇嘴,依她看,谁家养闺女孙女不是那样养的?也就她仁慈,爹娘都死了,她还给他们一口饭吃。
“叩叩叩。”
有人敲响周家的门。
周老爷子让周大郎去开门。
“里......里正?您怎么来我们家了,二丫?”
听了外面的话,屋里的人俱是坐不住,一窝蜂的出门,村长走在周家人前,“郑老。”他同郑里正问好。
“石村长也在这里?”
郑老打量石村长和周家人,路上他让周轻言把全过程讲给他,听了周三郎、周来银和徐氏死后,他们的遭遇,郑老答应周轻言,帮她分家,并尽可能争取家产。
正如周轻言说的。
他们姐弟三个留在周家没有一丁点活路!
“我家大郎和周家定亲。”瞧了眼郑里正身后的周轻言,石村长一思忖,把自个大儿子和周轻言定亲的消息告诉郑里正。
石村长的想法很简单,这事是他们和周家的私事,周家长辈都同意,郑老即便是里正,也说不得什么吧?
没想到,他这话才说完。
郑里正便道:“这门亲事做不得数。”
“郑老这话......?”
“你好好问问周家人,他们是怎么劝周二丫同意这门婚事的。”郑里正给石村长留面子,没直白说出周轻言姐弟的遭遇,“周二丫爹娘兄长死了,按理是要听她爷爷奶奶的,但今儿这门婚事,我替她做主,他们不合适。”
“里正,这二丫是我们的孙女,不是里正您的。”
石村长没和郑里正争执,周老太太忍不住,十两银子呢!她怎么能让十两银子打水漂?少了这钱,怎么给大孙子置办聘礼?
“这婚事我和她爷爷都同意了,二丫过来!”
郑里正瞥了周老太太一眼。
“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,帮你们分家。”
“分家?分什么家?”
“里正您是不是说错话了?我家哪里需要分家?村里比我家人还多的,都还没分家呢,我们这十来个人分什么家。”
“是不是二丫和里正说了什么?这丫头自小嘴里没实话。”
周家人你一言我一语,瞧着没一个愿意分的,周轻言却是清楚,她大伯二伯早巴不得分家了,周老太太疼他们是疼他们,银钱攥得紧,成亲一二十年,他们手里连个私房钱都没。
媳妇想喝个红糖水都要找周老太太要钱。
“不是里正要我们分家,是我求里正帮我分出周家,我爹娘死了,大哥也死了,三房我年龄最长,我要分出周家。”周轻言一言一语有力,音不大,刚好被众人听到。
“你个小丫头,分出周家,你能活得下去?”说话的是周轻言二伯。
“不分出去,才是死路一条。”周轻言冷声,“你们如果不想做的丑事闹得全村皆知,就同意分家,不然甭说大哥,三哥、大姐、三姐都别想娶妻嫁人。
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进豺狼窝?谁家又会愿意娶从豺狼窝出来的女儿?”
不是只有周家会威胁人。
“你——”周老太太作势就要上前打周轻言,周轻言抬脚的功夫,又悻悻站回原位,“二丫,你二伯说得对,分家了,你们三个孩子怎么过得下去?”
“不劳烦您老担心。”周轻言道:“你如果不想你孙子孙女娶不了妻,嫁不出去,就答应我分家,我周......二丫说到做到。”
“奶。”
周信拽了拽周老太太,他是周家长孙,原名周来金,念书后取了字,嫌周来金太俗,便一直让家里人喊他字,“玉娆爹是教书先生,最看重名声,若听说了这事儿,绝不会把玉娆嫁给我。”
周大郎夫妻也极为看重这门亲事。
他们是村里的普通农户,教书先生的女儿,先前想都不敢想,也就他们儿子读书争气,得了对方赏识,这才把女儿许给他们。
无论如何,这门亲事都不能泡汤!
“娘。”周大郎被媳妇推着上前,“信儿说得对,他和玉娆的婚事最重要,少这三个孩子,还少三张嘴呢,他们要分家,让他们分。”
“你们懂什么!”周老太太瞪了大儿子大儿媳一眼。
奈何周老爷子站起身,趁着他教训大儿子大儿媳的功夫,和郑里正谈妥,“分!”
“你个糟老头子。”周老太太骂,她恨恨瞪着周轻言,周轻言毫不怵老太太,周老太太瞪她几眼,她回瞪几眼,“我不多要,只要我们家原来的东西。”
一大盆串串按照周轻言设想那般卖的精光。
旧衣兜里的铜板在她行走间晃得哗啦作响。
烈阳从头顶倾斜,她支摊不过一个时辰,所有小菜都被卖出去了。
回家路上买了两杯凉茶给来宝和五丫。两个崽崽心疼姐姐,喂了两手不得空的周轻言几口解渴。
离天黑还早,周轻言把铁盆放下后算了算入账数目。
今早买食材香料还有竹签子一共花了六十文。主要是香料贵,她又买得多,大笔花了出去。
五百支串串其中三百串是肉,剩下两百串的是菜。
周轻言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一遍。
如果不计卖串之前的免费试吃和途中一些损耗,她能赚两贯还多一百文。
把兜里的铜板全部捡出来连数了三遍,足足有两贯钱又六十文。
对姐弟三人现在的处境来说,这无疑是一笔“巨款”。
不只是下月不用愁他们的生计,甚至还能靠着这笔钱继续做买卖钱生钱。
周轻言心思活泛起来。
她迫不得已到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,加上没有人可靠,身边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,如果没银子根本活不下去。
现在和周家人分家了,她断不会再带着弟妹回去,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。
“来宝五丫,姐姐出去再买点食材,你们待在家里别给陌生人开门。”
嘱咐了一番之后,周轻言揣着今日赚来的两贯钱离了家,直接去钱庄换成了二两银锭子。
略有重量的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,周轻言从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感。
果然无论在哪个时候能给人最大安全感的绝对要数自己握着的钱了。
她不引人注意的放进怀里,拿着零碎铜板重新买了菜。
这次买的更多,只要是能串起来的菜都被周轻言买了回来,人的口味千奇百怪总有人喜欢。
新的锅底熬好,来宝和五丫帮忙把竹签子洗干净又串好菜放进盆里,周轻言把汤底淋在串串上盖着盖子打算焖一晚。
这次花了一下午也只做了五百串左右。
周轻言发现五百串是她所能做出来的极限了。再多她要花费更大的精力,也没那么大的力气搬到市集。
明日摆摊就不需要再把汤底搬去了,直接盛出来还可以接着用两天,到时候只卖浸泡了汤汁的串。
收拾好支摊的东西,周轻言捏了捏泛酸的脖颈,虽然疲惫可是心情极好,“来宝五丫,晚上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!姐姐赚了银钱,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吃!”
别人家小孩有的,自家小孩也得有,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弟弟妹妹。
五丫站到周轻言身后,小手帮忙捏着她的脖颈,“姐姐,你吃什么五丫吃什么。”
来宝有样学样,小拳头捶着周轻言的胳膊:“我也是!姐姐吃什么来宝吃什么。”
两个崽崽力道虽轻,可贴心的举动让周轻言笑容更加温柔,“那姐姐就努力赚银子让咱们仨都吃饱。”
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突然被人敲响,打断了姐弟三人的温馨时刻。
傍晚时分天色还大亮着,周轻言让两个小孩进了屋子,朝着门口走去:“谁啊?”
她才搬来就有人找上门?
念头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,正是那牙子。
“姑娘托我买的锅碗瓢盆我给送来了。”
门刷拉一下打开,露出那簪花的牙子,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拖着大包裹的乡下汉子。
包裹看起来极沉,装的东西很多都快要拖到地上。
“除了锅碗瓢盆还有一些桌椅木凳,姑娘才搬到这儿肯定需要,我花费了大力气才找到的。”
周轻言全然忘了这一回事儿,把人迎进院子,看了眼带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,她心疼的付了银钱,竟然又足足花了五十文。
那乡下大汉离开后,她把牙子叫住:“我们姐弟才来县城不甚了解城内情况,麻烦大哥给我说说,这县城里都有些什么酒楼餐馆,还有市集店铺?”
说完几枚铜板塞到了对方手里。
牙子看了眼周轻言,把铜板收了笑呵呵的说道:“你这算是问对人了。要说这县城里最出名的就是那香满楼,他们家的菜,滋味那叫一个好......”
接下来周轻言不仅打听到了香满楼有县城第一酒楼的名号,还打听到了城中东西两处集市买什么更便宜、街头各种摊铺店面哪家更好,甚至连寻欢作乐的地儿都被牙子无意间说漏嘴了然后被她听了去。
周轻言听他滔滔不绝说些有的没的,急忙打断:“......多谢大哥告知。不知城中的铺子若是租赁,一月需要多少银子?”
牙子的话戛然而止,略带不可思议的看向周轻言,“你要赁铺子?”
周轻言故作无奈的笑了笑:“我哪有那么多钱赁铺子,只是随口问问。”
“姑娘你这情况......还是别想了。”牙子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年幼弟妹,无奈的摇了摇头,眼里满是同情:“街头的铺子越是靠近路口越贵,就算是街尾位置不好的店铺也得月赁十两银子。”
送走牙子后,周轻言蠢蠢欲动的心暂时凉了。
每月十两银子对她来说根本就负担不起。
别看今日卖串串纯利润能赚二两,可这是第一日!她卖的又是新鲜玩意才有那么多人尝鲜。
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天卖出的串串就会维持在一个平均水平,更甚至街头会有人开始仿照她卖串。
这不是长久之计。
周轻言暗自思索了一会儿,暂时放下,把那些碗盆收拾了一下摆放在灶房里。
现在的她必须靠着这一经营多赚点银钱,往后再想办法。
累了一整天的周轻言并没有敷衍晚上那顿饭,她麻利的蒸了一碗鸡蛋羹,炒了做串串剩下的菜,还炸了猪肉丸子,两个崽崽下着米饭吃得喷香。
来宝和五丫已经六岁了,瘦弱得像两个小鸡崽,甚至还不如别人家里的四岁小儿。她得给他们好好补补,至少身体不能垮,一日三餐必须吃得健康营养......
洗漱完后周轻言脱掉外衣鞋袜上了床,吹灭了蜡烛一边思索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情,很快陷入了梦乡。
第二日天色渐亮,周轻言做早饭的时候才发觉胳膊酸痛,她干脆煮了面,又一人蒸了碗蛋羹,滴了酱油,鲜嫩得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。